五分鐘後,霍恒神色慌亂地走出了主臥，副官又在門口蹲點，一見他走出來就問：“老大,您現在高興不？”

“蛤？”霍恒楞了下，他的心臟正因為恢覆記憶後的緊張和那甜美的信息素味道在砰砰直跳,那個味道很明顯，是林涼即將進入發情期的征兆。

“高興。”霍恒：“給我倒杯冰水去。”

話音剛落,副官忽然大喜過望：“少爺,您終於會笑了！老頭子我在這家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您笑呢！”

“呃……”霍恒錯愕地轉過頭，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詭異表情。

“你……也病了？”霍恒楞了一會兒，難得憐憫地拍了拍屬下的肩膀：“早點找楊醫生看看。”

身後的門忽然滑開了，林涼揉著眼：“幾點了？”

淡淡的香氣從房間裏湧了出來，副官臉色一變,“這是……”說著，他動作嫻熟地從身後摸出一只防毒面具,扣在臉上。

林涼茫然：“怎麽了？”

“沒怎麽。”霍恒轉身把林涼推回主臥,關上門，對副官吩咐：“去樓下拿瓶信息素驅散劑，再拿一針抑制劑上來。”

副官：“老大，懷孕的人不能用抑制劑的。”

霍恒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別裝了,我已經…”

門呼啦一聲又被拉開了，林涼：“你已經怎麽了？”

霍恒臉色驟變：“我…已經……不想再強取豪奪了……我現在就讓人撕掉婚前協議…”

林涼幽幽提醒：“那已經是前幾天的劇情了，你最近是失憶霸總。”

“呃……”霍恒對副官揮了揮手，副官立馬下去拿東西去了,霍恒緩緩轉身,面對著林涼——兩眼卻在盯著地板。

“什麽時候清醒的？”林涼問。

霍恒看了眼終端：“十分鐘前。”

“你怎麽醒的？”

“我去拿落在床單上的項鏈,忽然就想起來了。”

“項鏈？啊……”林涼摸了摸褲兜，“掉出去了麽…”

“還在床單上。”

“喔。”林涼：“那你還記得自己之前都做過什麽？”

霍恒的眼珠子又挪開了，聲音比蚊子還小：“記得……吧……”

“都記得？”

“嗯……”

“哦。”林涼隨意地擺擺手，打了個哈欠就轉頭回屋繼續躺著了，霍恒楞在原地，用他那耿直的戀愛腦艱難思考了著林涼這個「哦」字的深層含義，想了半天，手撕八大星系的元帥大人竟然沒敢進門。

已經在床上趴了一分鐘的林涼扭過頭，迷茫道：“你怎麽不進來？”

霍恒聞言，飛快地挪了進去，腳步僵得好像膝蓋不會彎曲，走到床邊，他又不動了，高大的身影裏充滿了不知所措。

林涼伸手把被子一拉，聲音困倦：“睡覺。”

——這是想讓霍恒上來跟他一起睡的意思。

霍恒不敢相信，在被蒙蔽，被欺騙的情況下還配合他「演」了這麽多天的林涼，現在怎麽會跟個沒事人一樣，甚至連幾句質問都沒有。

“你……”霍恒的喉嚨被堵住了，每一句話都顯得很艱澀：“這麽多天……委屈你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

林涼的臉埋在枕頭裏，只留了個後腦勺對著他，輕輕搖了搖。

霍恒卻沒有輕松多少：“那個…結婚證是假的，婚前協議也沒有效力。”

他頓了頓，輕吸一口氣：“明天我們管理處把伴侶登記撤銷了吧，我送你回家。”

國家為了保證Omega人口的婚育，當Omega與其他性別群體確定戀愛關系時，需要去婚姻管理處進行伴侶登記，否則適齡未戀愛的Omega會被匹配系統安排相親。

而伴侶登記的撤銷一般只有兩種情況，那就是兩人將進行婚姻登記，或者是兩人感情破裂分手。

霍恒說的顯然是後者。

淡淡的信息素香味還在屋裏飄蕩，空氣卻像凝固了一樣，霍恒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像是要把這個人的模樣一刀一刀地刻進心底。

他不想放手，可他清楚，一場以欺騙為開始的戀愛，就算林涼嘴上不說，他也知道林涼一定受盡了委屈。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而林涼顯然也聽懂了他的意思，本來放松地陷在被裏的肩頭顯得僵硬許多，他沒有很快給出回答，此時的每一秒對霍恒來說都是巨大的煎熬。

林涼終於動了，昏暗中，他緩緩撐起上半身，扭過頭來，表情覆雜地看著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的霍恒。

林涼：“你沒有聞到嗎？”

正苦等著林涼同意的霍恒楞了下：“什麽？”

“信息素，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林涼蹙著眉。

“聞到了……很甜。”霍恒輕聲道。

“既然聞到了，那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霍恒楞了一會兒，不明白話題為什麽忽然跑遠了：“信息素外溢且無法自控，是……Omega發情期來臨的預兆。”

林涼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他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怎麽會，這是初中生理課本就學過的知識，當時還是你教我的。”

“哦——”林涼的這個「哦」字意味深長陰陽怪氣，一聽就是將要發作的征兆。

果不其然，林涼轉頭坐起來，目光不善地盯著霍恒：“發情期前一天，你要跟我分手，是這個意思嗎？”

霍恒一怔。

“分就分，分完我去隔壁相親所現場挑一個。”

林涼的語氣輕飄飄的，聽上去滿不在乎的樣子，霍恒卻好像瞬間急了，原地走了幾步，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焦躁不安的情緒。

“過完這幾天再去撤銷也是可以的……”霍恒沈聲道。

林涼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認真的？”

霍恒陷入沈默。

這話說的他就好像是個玩完就扔的渣男似的，可是霍恒沒辦法想象他將林涼拱手讓人是什麽感覺。

“怎麽不說話了？”林涼往床邊挪了挪，擡頭仰望著霍恒被陰影擋住的臉。

“萊茵好像挺喜歡我的，要不…”

話被撲下來的霍恒猛然打斷了，霍恒把他按進松軟的被子裏，壓著他的肩頭低聲道：“別開玩笑了！”

暗淡的光裏，林涼的臉色冷了下來，他看著霍恒：“你才是，別開玩笑了。”

三分鐘以後，「渣男」霍恒深切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換了睡袍爬上床，把氣哼哼的林涼摟進懷裏，被子一卷，霍恒終於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隔著門，樓道上響起一陣驅散劑的噴霧聲，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沒來打擾他們兩個。

林涼躺在霍恒的臂彎裏，剛才教訓了霍恒一大通，他的精神頭比之前足多了，“還有，我有沒有教過你，作為一個男人，首先要有擔當，怎麽能遇上一點困難就退縮呢？”

勇猛的聯盟元帥深以為然地「嗯」了一聲，輕輕揉捏著林涼的一撮發尾，認錯態度良好：“我知道錯了，涼涼。”

林涼一把拍開他的手：“叫林老師！”

“林老師。”霍恒的聲音小下去。

林涼：“最後一點，只有完全標記以後才能使Omega受孕，你記住了，不準再錯。”

霍恒：“啊？”

“記住了沒有？”

霍恒下意識接嘴：“記住了。”可是這不是小學生都知道的知識嗎？

聽完，林涼滿意了，他往被子裏縮了縮，閉上眼，準備入眠了。

窗開了一條小縫，夏夜裏微涼的風鉆了進來，臥室裏的信息素香味淡得幾乎聞不到了。

Omega發情期正式到來的前幾天，信息素會像這樣時有時無地散出來。

這可苦了跟林涼匹配度100%的霍恒，他懷裏的林涼就像一塊散發著甜香的松軟小蛋糕，卻不能揉不能吞，欲火快把霍恒引以為傲的理智燒盡了，他伸手摸了摸床邊的小抽屜，摸出一瓶A型抑制劑噴霧，對著自己噴了兩下。

嗆人的薄荷味頓時把縈繞在他心間的甜香味給頂走了，霍恒松了口氣，抱著遺憾緩緩入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霍恒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給吵醒了。

他睜開眼，習慣性地朝身側看去，披著睡袍的林涼正赤腳蹲在床頭櫃前，在抽屜裏翻找著什麽，他餘光看見霍恒醒了，鼻子發出一聲很輕的哼氣聲，緊接著唰唰從抽屜裏掏出幾樣東西。

霍恒只見幾道黑影飛速襲來，躲閃不及的他被扔了一頭一臉，他摘下糊在腦門上的紙一看，是婚前協議，他面前還散落著三四本「結婚證」，以及他的那一打銀行卡、房產地產證，還有那份林涼沒簽字的財產繼承書。

林涼站起身拍拍手，對霍恒吩咐：“把這些垃圾都弄走。”

“呃……”霍恒還想掙紮，被林涼一個眼神給瞪老實了，“涼涼……”

林涼往床邊一坐，胳膊一疊，擺出一副好像要興師問罪的姿態。

該來的躲不了，霍恒的心重新提了起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他一直在等著林涼跟他「翻舊賬」，林涼一日不質問他，他一日不得安寧。

霍恒飛快下床，林涼用腳踹了一下床邊的椅子，“站起來幹什麽？坐下。”

霍恒又坐下了，高大的身軀坐在那張小椅子上顯得有些拘束，林涼還沒說話，霍恒就誠懇道：“你問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林涼挑了下眉，“我說過，我沒什麽想問你的。”

霍恒加重了語氣：“你問吧。”

“呃……”對方上趕著找不痛快，林涼也是沒想到，他沈吟片刻：“好吧，趁這裏沒別人，我就問一問你。”

霍恒長松一口氣，跟被剛拿到赦免書的死刑犯似的。

這口氣還沒吐完，他就聽林涼道：“別的我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也沒什麽想跟你探討的，不如你來講一講，為什麽要濫用私權把我調來聯盟大學，以及跟「老師」我相親的事情吧。”

林涼在「老師」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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